楔昭

        #宫崎骏电影《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》设定

        #有出本打算，将来将请代理或於赤黑ONLY出售

        上篇请走→Chapter 1-2

  　三、

　　最初感受到的不是视觉，而是听觉。

　　黑子在走出通道前就已经听到了来自客厅巨大掛鐘的咚咚声，震动著黑暗，这是安全的声音──单调而有节奏。然而在走出通道后，视觉带给他的冲击甚至更胜听觉。

　　这裡是厨房，此刻蓝髮少年正从墙壁裡钻了出来，站在鏤花碗柜上。他往下一看，彷彿正立於高耸的悬崖边向下眺望；门厅发亮的金色砖地一直伸展开去；他看见地毯的边像海上几个五彩岛屿。他拿起鉤子勾住木质碗柜的裂缝，将绳索牢牢将自己绑好并扯扯鉤子确定它足够牢固，然后就面向碗柜如攀岩一样刷地往下降落，风从他的脸庞咻咻吹过。在落地之后，他快速而有技巧地阵臂一扯鉤子就掉了下来，在它落下的瞬间就将它俐落接住，不发出任何声响。

　　巨大的椅子腿高高耸入黑暗中，椅子座部阴暗的背面在黑子的头顶上向天篷一样张开；他看见雕花的桌脚和柜子底下的大空洞。在寂静中，时鐘一直在响──耐心地在计算一秒又一秒，使人感到寧謐。

　　黑子快速奔过厨房裡的砖地，将工作靴底和手套都黏上泡棉胶，然后缓慢而吃力地攀上厨房巍峨的水槽和流理臺。他跑到「香味区」──他自己给这几个调理香料罐聚集地起的名──轻轻爬上糖罐挪开盖子，拿了一颗方糖出来，小心翼翼地放进身上专门放所借物品的布包裡。

　    黑子起身，準备翻下糖罐，却发现流理臺的边边有东西正闪著微光。他走近一看，发现是一个黄色的珠针。少年将它拿起，突然灵机一动，将珠针插在自己的裤腰上，就像是把剑一样。

　　「好，接下来就是卫生纸了。」黑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，环视四周，发现今天厨房裡的卫生纸用完了，粗糙的纸巾也不是母亲所要的。这代表他必须跑到另一个房间裡去找才行。蓝髮少年知道厨房位於这座宅子一楼的长廊底端，在这大得出奇的房子裡，垂直移动的距离要比水平移动的距离来得短。他暗自思忖著，然后决定要往二楼的卧房去试试。

　　黑子又钻回墙裡的通道，向上爬了好几层的木梯，才来到二楼的其中一间卧室。室内非常安静，他视线逡巡，发现了位於床头柜的卫生纸盒。他动作利索地爬上柜子放下了装著方糖的布包，轻轻地抓著卫生纸的边缘，一拉一拉地往上扯。

　　但是就在黑子视线游移的那一瞬间，他瞥见了，一双眼睛。

　　或者说，它们看起来像一双眼睛。跟他在厨房裡见到的红酒一样深沉，跟他在宅主的宝盒裡看见的红宝石一样奢丽。一双他也有的眼睛，但是奇大无比。他吓得透不过气来，浑身僵住了。那双眼睛眨了一下。很大的一排眼睫毛弯弯地落下又掀起不见。黑子小心地移动他的腿：他想无声地滑下卫生纸盒，跳到旁边的椅垫上逃走。

　　「别走。」一个人声响起，这人声和那双眼睛一样奇大无比，但压低了──嘶哑得令人联想到手指搔刮著掌心的麻痒。

　　黑子这时候陷入了天人交战。他的内心在颤抖，直觉告诉他：「快逃！跑得远远的！」但是他在恐惧之前，却全身发冷、像冰块一样动弹不得。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挪动他的双腿，却做不到。这太难了。最后他只是鬆开了抓著卫生纸的双手，无力地坐在木头上。

　　「不要怕，」那道嘶哑而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，「我不会伤害你。」

　　这句话像是解除魔咒一般，点得黑子回过神来。他的双腿在那刻恢復了力气并踉踉蹌蹌地起身，跃至一旁的椅垫上，再抓著粗壮的椅脚往下滑，摩擦產生的热度将他的手掌磨得红肿发疼。

　　「等等。」那声音大了点，但还是压低了，隐约透些急迫和失落。黑子心裡一软，有些想停下脚步听听那名赤髮少年想说些甚麼，最后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闪身到柜子后面，奔进墙洞裡，把那名少年留在有光的世界，把一切都留在了有光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§

　　黑子不记得自己怎麼回到家裡的，是母亲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，

　　「小哲！你回来了。」

　　他有些大梦初醒似的看著妈妈，欣喜和更早以前的担忧在她的脸上皆一览无遗，但同时妇人也一定从自己的脸上看出了甚麼，「小哲？借物的过程中发生了甚麼事吗？」

　　「没什麼母亲，只是升降梯故障了。我明天再去修。」黑子强迫自己对母亲弯了弯眉眼：「对不起，没能借回卫生纸和方糖。」

　　「不要紧，你平安无事就好。不过接下来几天应该都不能借物了吧？」

　　「再看看情况，希望明天一修就好了呢。」他突然觉得自己累了，需要独处，「母亲，我先去洗澡了。」

　　「小哲，真的没事吗？发生甚麼了？」

　　「母亲我很好，」黑子转身不再让妈妈看自己的脸，没有拿著布包的手微微颤抖著，

　　「只是在黑暗中待久了，稍微有点疲倦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§

　　

         关上了大灯，床边的小灯发出了暖黄的光，卧室裡的花草影子在木墙上轻轻摆动，像是绕著营火跳舞的人们，光穿过黑子珍藏的玻璃瓶罐，折射出许多漂亮的光影。黑子躺在床上，将拼被拉高掩住鼻子，蓝眸在灯光下闪著水光。他轻轻眨了眨眼睛，一道晶莹的泪无声地划过白皙的脸庞。

　　最后他熄了灯，在黑暗中吸吸鼻子侧过了身，将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裡。

　　

　　四、

　   

　　隔天依然是个阳光普照的天气，黑子却不想出去。他坐在铁栅栏裡面的木条上，失神地看著上午的阳光在森林枝枒间投下一道一道金黄色的光束。蝉鸣此起彼落，蚱蜢和蝴蝶都在植物间勤奋工作著，竟然使人產生了大都市的错觉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，天地万物无一停驻。

　　这时突然有个与自然世界截然不同的声音传来，是规律的脚步声。黑子坐在原地，就这样看著那双奇大无比的布鞋排草而来，发出啪擦啪擦的声音，然后在排气孔前停下，并将排气孔周围的花草笼上一层阴影。黑子静静坐著，看著来者打算做些甚麼。

　　阴影变大了些，一隻手由上而下地出现，将一袋与之相比极為袖珍的布包放在栅栏前的砖头上。

　　黑子倒抽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，冰蓝色髮丝随之剧烈摇晃。他不会认错，那人放下的就是他的布包。他从木条上跳下，追著已经渐渐离开的脚步声而踏出栅栏，想要看清那个来还布包的人是谁。

　　是那个昨晚躺在床上看到他的少年，他今早身著灰色衬衫，一头赤髮在阳光下散发著光泽。出於一种好奇心和更多的困惑，黑子随手摘了一片紫苏叶，将自己的身形掩住并缓缓尾随著赤髮少年。对方徐步走著，像是正在散步，最后转弯走进了古宅的阳台，坐在用来喝下午茶的精緻木椅上。然后他将左腿放在右腿上，微微偏了偏头，黑子注意到他在一边品茶，一边阅读。过了一会儿，宅主走了出来，问那赤髮少年将书读到哪裡了，刚刚去了哪儿。

　　「只是去散散步。」黑子听见那名少年这麼说道。

　　因為人变多了，黑子就唏唏簌簌地回到了排气孔，发现自己的布包周围已经爬满了蚂蚁。他心裡一震，将布包拾了起来并赶走了蚂蚁，解开釦子。

　　裡面放著那块方糖，还有一张对折起来的纸条。

　　霎时，黑子的脑袋一片空白。这个情况他完全不能理解：他被『看到了』，遗落了东西，可是那个人类非但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，还袒护他们，还给他们方糖。

為甚麼？

        §

　　

        黑子看见那张纸条裡隐约有碳粉的痕跡。他最终没有打开它，将它放回布包裡。

　　他望著湛蓝的天空，再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尖。水色少年表情一凛，在心裡做出了一个决定。　　

        §

　　

        穿上工作服，擦亮鉤子；背起后背包，配上珠针。黑子哲也看著镜子，裡头的少年长相清秀五官精緻，而此时虽神情肃穆，眉宇间却透著一股自信与决绝。

　　他趁著母亲午睡时偷偷溜出门，穿过了布块、蜘蛛网和空桥，来到了宅子外。古宅壮观的石壁和深灰瓦片上严严密密地攀著蜿蜒向上的绿色藤蔓，并开出了许多绿色的叶伞。黑子深呼吸了一口气，便开始抓著藤茎、踩著叶柄，慢慢向上攀爬。这是个费力的过程，一开始是非常规律的一步一步，但是越往上葛藤就越细，越难稳稳地抓牢。微风吹著，枝叶也随之晃动，却也因此使得黑子脚步凌乱，挥汗如雨。

　　最后一步，他跳上了墨色的屋瓦，揖拉著细小的茎叶曲身前行。到了距离二楼窗檯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了脚步，回过了头。从屋簷往下俯瞰可以看见整个院子、正门的车道和更后面的森林，凉风徐徐吹来，将少年身上的潮湿吹拂乾净。

　　黑子鼓起脸颊吐了一口气，吹起有些盖住视线的瀏海，然后再次起身，朝著最右边的窗台匍匐靠近。

        §

　　

        黑子手扶边缘，从洁白的窗檯外探出了半颗头，透过纱窗向内窥视，他看见昨晚那名赤髮少年正在伏案念书，灯光将他双眉间蹙起的纹理照得清晰。黑子解开布包取出方糖，从纱窗的缝隙奋力朝著桌缘扔去。白色的方糖在空中划出拋物线，落在正在念书的人脚边，撞上地毯时发出了微弱的声响。

　　虽然微弱，但是赤司还是听见了。他抬起头来，有些惊讶地望向正躲在绿色窗帘后的小小人影，然后微笑著弯腰捡起那颗方糖，轻声问道，

　　「為甚麼要还我呢？」

　　「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了。」黑子用著他这辈子从没用过的凛冽语气说话，一向轻甜的嗓音此时变得冷漠如霜，

「妈妈曾经说过人类是危险的，爸爸也是被人类迫害而死的，还有好多好多的族人都是这样。」

　　「在我们的世界裡，只要被人类看见，就是死路一条。」

　　赤髮少年心裡一惊，他想著自己的脸上一显露了诧异，不过此时的黑子正躲在窗帘后面，因而无法看见赤司的表情。水色少年继续说著，

　　「请你务必保守这个秘密，并且不要再干预我们了。我只想告诉你这个。」

　　沉默在两人之间迴盪，明明寂静得只听得见蝉鸣，但是他们确实以某种方式谈上了话。他们在心裡互相揣测对方的思路，悄悄估量著对方的性格。

　　突然间，黑子听见了一个声音，听起来像是一道哼笑声，是那种当你觉得某件事很有趣时会发出的声音，

　　「不会好奇吗？」赤司轻轻地的说了句。

　　「甚麼？」

　　「你不完全是因為想要警告我才来到窗檯外。不完全是因為这样，所以才冒著可能会被我伤害的风险和我说话的吧？」

　　「不是。」或许回答得有些太快了，话在出口后黑子才觉得这两个字并没有甚麼说服力。

　　「你也发现了我对你并没有敌意，不像之前那些人类看见稀有的物种不是尖叫就是报警，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。」

　　「……我是对你產生了好奇，因為我不明白為甚麼你要这麼做。」保护自己的人类，友善的人类，这可真是史无前例。

　　赤司再次笑了起来，这次他笑出了声音，「為甚麼呢，我也不晓得。」

　　「大概只是觉得你很神奇很可爱，想和你交流一下而已。」

　　「请不要说我可爱，我已经十七岁了。」

　　黑子维持著一贯的面瘫，嗓音也依旧平稳。不过只有他自己意识到那从脖颈窜上的温度。

　　他知道自己的脸，已经悄悄地红了。

　　「……你的名字是甚麼？為甚麼我从没有见过你？」黑子有些僵硬地将话题转移开去。

　　「我是赤司征十郎，是这幢房子的主人的孙子。先前跟著父亲在东京念书，初中毕业的这个暑假开始跟著爷爷学习。你呢？你叫甚麼名字？」

　　黑子总觉得赤司语带保留，但还是没有追问下去。他想起自我介绍得双眼直视对方才行，於是从帘步后面走了出来，

　　「我的名字是黑子哲也。」接著是一片寂静。彷彿注意到自己说的有点少，他又补上了几句：「家裡只有我和母亲，我们是八年前搬来的。」

　　赤司点了点头没有多问，黑子的父亲去世这件事，在一开始就说了。此时赤髮少年将视线牢牢锁在黑子身上，打量著他的穿著、髮丝还有眼睛。尤其是那双天蓝色的眼睛。赤司忍不住起身接近水色少年，那双眼眸水灵水灵，好像蕴藏了整片无云的晴空，令人忍不住在心裡发出讚嘆。

　　不知道从这双眼睛看出去的世界是甚麼样子。

　　「一定跟你们所认识的世界很不一样。」听见黑子的回答，赤司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那句话说出来了。无意识地把话说出口，这种事在他身上从没发生过。

　　「你们的平常所坐的椅子，对我们来说是座难以登上的悬崖峭壁；你们睡觉的床，可以让全世界的借物族都睡在上面；你们随手捻毙的昆虫，对我们来说却是朋友。」

　　「你们的房子之於我们，就是我们赖以為生的，像宇宙那麼大的宝库。而这个宝库，我们生活的重心，却随时都有可能剥夺自己的生命。」

　　黑子说著有点激动有点累，毕竟得以平常还大上两倍的声音说话，内容也不是甚麼閒话家常。他将视线转向窗外，看著午后的阳光笼罩著整个大地，但是他所居住的地方没有太阳。

　　「看来无论是谁，在这世界上生活都不是轻鬆的事，」水色少年回头，看见赤司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窗檯边，赤金异色的双眸看著远方的世界，「而这只证明了我们都很努力地想生存下来罢了。」

　　黑子有些惊讶地看著赤司，此时赤髮少年的双眼流露出的苦闷以及讲出来的话，儘管只是轻描淡写，话中的内容却像是正在诉苦一样。

　　蓝髮少年想了想，对赤司说：「赤司君，我们去外面散散步好吗？」

　　光影在他的弯起的圆眸裡舞动著，像是海上扬起的白色浪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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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《借物少年》台湾地区印量调查開始啦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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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赤黑的对手戏，希望你们喜欢~